祇園甲部、祇園東、上七軒、先斗町、宮川町為京都僅存的五處「花街」。即使日本已經進入現代化的工業時代,此處的花街仍保持著原始的風情,每逢夜晚便燈火通明,女郎與遊女優雅走在石板路和兩旁古色古香的木格子町屋組成的街道上,像是歷史在此處不曾前進,仍停留於江戶時代;像是幕府政權尚未結束,仍有武士佩刀在街上行走。 在這樣的氛圍裡,金髮綠眼、身材高大,還拿著照相機走在街上的葛倫便格外醒目。他是小有名氣的美國攝影師,因其獨特的攝影視角與對文化細節的敏銳捕捉而廣受讚譽,由於日文說得很不錯,此次他受到朋友邀請,來日本打算拍攝一組與花街相關的文化專題。 一踏入花街,葛倫便對古色古香的氛圍與輕聲細語的人們感到相當新奇,但舉起相機時,卻每每見人掩面奔逃。 「為什麼啊?」他忍不住問著朋友。 「這裡不是美國!拍攝前要先問一下啦!」朋友連忙阻止他,「還有,你別一直拿著照相機亂拍,等等會有地方讓你拍個夠的。」 葛倫只能悻悻然地放下相機。 如朋友所說,當天稍晚,為了招待他們以及介紹日本文化的宴席在一間古色古香的茶屋內舉行。紙門、榻榻米、低矮的桌子、絲綢屏風,以及牆上精美的浮世繪,都讓葛倫覺得自己彷彿回到了江戶時代,他只從電影裡窺探過片刻的風景。 當悠揚的三味線琴聲開始在空氣中輕輕迴盪時,身著華麗和服的藝妓便都登上舞台中央,拿著扇子翩翩起舞。 葛倫一邊享用美食,一邊感受著異國的風情。忽然,他的目光被身側一位漂亮的遊女給吸引住。那名遊女右側臉上有著淺淺的刺青,即使敷著粉也難以掩飾,但這反而讓她的臉有種更耐人尋味的魅惑,她的髮色是和身上和服相同的深粉色,在一眾黑髮的藝妓當中格外突出。 像是查覺到他的目光,那名遊女輕盈地走向葛倫,當她跪下,俯身替葛倫倒酒時,葛倫忍不住拿起相機,開始拍攝她的一舉一動。 看到相機她有些驚訝,卻沒有退縮,而是手腕輕轉,線般的酒液便從酒瓶注進杯中,在燈光下閃爍著微微的光芒。葛倫的快門聲沒有中斷過,將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禎表情,都完美地捕捉下來。 但當他想出聲喚住那名正打算離開房間的遊女時,他的朋友再次拉住了他:「你別說話。」 「為什麼?」葛倫有些困惑。 「你想搭訕她對吧?你沒看到她臉上的刺青嗎?」 「有,怎麼了嗎?」 「日本人只有黑道才會刺青,何況是刺在臉上。」他的友人嚴厲的警告他:「勸你不要跟她扯上關係。」 「但……」那很美。 葛倫眼睜睜地目送遊女輕輕拉上拉門,把沒說完的話吞了
人類只不過是宇宙中稍縱即逝的存在。 但潛藏在歷史當中的,貌似毫不相關的資訊,當它們被以正確的角度拼湊在一起時,便會揭露出這個世界駭人的真實面貌。 親眼見識過真相的人,要不是發瘋、就是選擇歸順,無一例外。 「我夢見『它』了。」歌利亞輕聲說,雙手輕輕握住雪白的被單,眼睛凝視著大宅臥房的天花板。 那裡曾經被上一任屋主高價請來畫家,細心描繪出壁畫《創世紀》,畫面裡,神明與人類只有一指之隔。但此刻已經被灰塵與霉斑佔據,神明失去了面貌,白衣也染上了黑斑。 他的妻子雨果在他身側輕輕安撫他:「那只是個夢。」 「那不是夢……」歌利亞夢囈般道著:「它來找我了……它就在這裡……」 「你是不是睡傻了?」雨果低語,金髮在床上蜿蜒,細貝般的白牙有些尖,翡翠綠的眼睛像是朦朧的夢境,她凝視著歌利亞,手緩緩輕觸著他的額際,抹去微涼的汗水:「歌利亞,房間裡 沒有人 。」 「是嗎……」歌利亞望向窗外。 天已經亮了,遠處山脈自淡藍而青綠,從天的兩側綿延逼近,他們居住的大宅在山谷窪地附近,能看到唯一能駕駛馬車離開的道路,湖水則佔據了一小塊窗景,像是一塊靜止的冰,使得山邊密林倒影其上。荒涼的窪地上有幾團白色的、像是棉絮般的生物的,是他們溫順的羊群,他平常要外出教書沒空,雨果又需要照顧家務和孩子,因此他們只能用便宜的價錢,請了個重聽又遲緩的老工人幫忙放牧,居住在農場邊低矮的小屋裡守夜。 他像是突然從夢境裡驚醒:「幾點了?今天是禮拜幾?我得去工作……」 「今天不是你工作的日子。」雨果道:「今天是週五,你只有二、四需要去大學。」 「是這樣的嗎……」歌利亞恍惚地點頭。 週五?這是第幾個週五?山上的樹已經變成綠色,已經是春天了嗎? 「當然 是 的。」雨果輕聲回應。 「那放假……我現在該做什麼……」 「你不是說,你想要再生一個弟弟,陪陪我們的女兒們嗎?」雨果金色的長髮緩緩纏繞上歌利亞的手心,綠色的眼睛迷離著充滿誘惑的神采,「這樣我們的家族又會有更多人加入了。」 「好……」 「還有,這棟大宅太冷清、太寂寞了,我希望有人幫忙做家務,我們讓更多人住進來好不好?」 「 不!不行! 」歌利亞像是踩到火焰的貓立刻跳起來厲聲拒絕,但在與雨果對視時,神情立刻又變得怯懦內向,「等等,我很抱歉,我不是要兇你……」 「我知道的,你只是太寂寞了。」雨果沒有憤怒,只是溫柔地吻著他的頸側,撩著他白色及肩的長髮,手指撫摸著他的眼皮,「那至少,試著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