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視野是模模糊糊的黑,仔細看似乎能隱約見到事物的輪廓,卻什麼也看不清楚。他的後腦傳來一陣悶痛,記憶也模糊不清,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何時陷入黑暗,又是怎麼醒來的。突然,右側傳來吱嘎聲響,像是一扇門軸很久沒有上過油的門被推開,接著一串腳步聲朝他的方向靠近,穩定地踩在玻璃碎片和石礫上,發出清脆的「啪啪」聲。
而後,有人啪地打開了燈。
劇烈的白光讓伊利特反射性閉上雙眼,但即使看不見,他仍然感覺到那個腳步聲走到了他的身旁,似乎在試探他是否還活著那般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又確認了下他被牢牢綁住的手臂、檢查了他的呼吸,最後才終於開口。
「你還好嗎?需不需要幫你解開繩索?」那是個聽起來溫和又真誠的聲音。
伊利特再次睜開仍然一片朦朧的眼睛,下意識想揉,肌肉卻發出抗議般的疼痛。他的雙手仍被繩索緊緊捆在身後,本能地扭動身體掙扎後,麻木的指尖立刻傳來了疼痛感,讓他眼中的怒火瞬間燃起,強烈的憤怒驅使他瞪著那名開口的人怒吼道:「什麼屁話!快給我解開!」
這不是廢話嗎?腦子進水了嗎?誰在這種情況下不需要解開繩索!伊利特在內心咆哮著。在憤怒的同時,視野也逐漸變得清楚。
隨著視線清晰,他發現自己正身處於一個破舊的房間,牆面到處都是裸露的鋼筋,地面佈滿碎石與玻璃渣,窗戶也被水泥封住,而房間裡除了他剛才被捆著的椅子外,只有兩扇門。一扇門是半掩著的木門,縫隙中似乎隱約可見另一間房間內有著什麼東西;另一扇則是有著金屬密碼鎖的厚重鐵門。而站在他面前的這人,即使伊利特現在是被困住的狀態,他仍然立刻注意到面前這人的長相很不錯,身上穿著的藍色警服很適合他,配上帥氣的五官與高挑的身材,那套衣服與其說是警服,看起來更像是某種店的情趣制服。
他願意多花點錢買他玩點刺激的,像是皮鞭蠟燭等等。伊利特想著。下一秒他連忙甩掉那些不合時宜的想法,現在可不是能亂想這種事情的場合!他還正被捆成粽子呢!
他又想大罵,又有點擔心激怒面前的人,讓他不願意幫他脫困,只好用氣聲催促對方,「快點!痛死了!」
那人並沒有因伊利特的無禮而生氣,反而笑瞇瞇地蹲下身解開了他手上的繩索。解開繩子後還很自動自發地幫他揉了揉因捆綁過久而發紅的手腕與腳踝,確認手腳關節的皮膚並沒有破皮。
「腿應該很麻吧?現在感覺好點了嗎?能走嗎?」他輕聲問著,攙扶著伊利特站起身,小聲提醒他避開地上的碎石和玻璃。但伊利特只是沒好氣地拍開對方的手,自顧自地揉著酸痛的手腕,沒好氣地問道:「這裡是哪?我怎麼會在這裡?你又是誰?」
「我叫斐亞,至於這裡……我也不知道。我是在那邊那間房裡醒來的。」斐亞指了指那扇半掩的木門,神情坦然,「我也不清楚你為什麼在這裡,但我醒來後,這兩間房間裡就只有我們了。」
「等等,你該不會就是抓我過來的人吧?」伊利特瞇著眼,語氣裡充滿懷疑與警惕,「別給我裝模作樣!」雖然如果斐亞就是綁架犯,根本沒必要把他鬆開,但看著人一臉笑瞇瞇,伊利特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忍不住想刁難對方。
「我看起來像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嗎?」斐亞無奈地笑了笑,指著身上的警服,「我是一名刑警,你呢,這位先生?」
伊利特翻了個白眼,雖然知道眼前這人不是壞人,甚至是警察,但他還是有一股無名火在燒著,「那好吧,警察『先生』,我叫伊利特。」
「好的,伊利特。」像是在嘴裡咀嚼名字那樣,斐亞又念了一次,臉上的笑意始終沒有消失。
簡單交換名字後,伊利特問起之前發生的事:「喂,既然你是警察,那你記得你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嗎?之前發生了什麼事?」
斐亞搖了搖頭,「我只記得我在指揮交通,接著就沒什麼印象了。醒來人就在這裡。」
「沒用的東西!」伊利特狠狠咒罵。他的記憶也停留在加班結束後,走到停車場準備開車回家,但在看到車窗玻璃的那一瞬間,他看見——一回憶至此,他頭痛欲裂,像是曾經被用棍子攻擊後腦勺一樣,什麼也想不起來了。頭痛與突然來到陌生地方的焦慮與不安令他語氣不善,忍不住對著斐亞惡言相向:「在等什麼?還不四處找看看怎麼離開?等我一個上班族來衝鋒陷陣幫你探路嗎!」
咒罵完,伊利特踩著一地玻璃,走到那扇沒有關上的木門前,斐亞卻先一步幫他打開門,像是個紳士彬彬有禮的彎腰邀請他進去。
「幹什麼?怪裡怪氣的,說!你來的房間裡有什麼?」伊利特警惕地看著斐亞。
「沒什麼……只是有個機關有點奇怪。」斐亞指了指門後房間另一端的牆。那處有塊下拉式電閘,開關是紅色的,目前正位於關的狀態。
伊利特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毫不意外地發覺兩間房間格局雷同,房內的物品同樣除了一張椅子之外什麼都沒有,硬要說有不一樣的地方,就只有電閘了。
「這是通哪裡的電?」伊利特皺起眉頭,忍著煩躁感定下神,在電閘四周和底部摸索,試圖找到任何刻有指引的部位,想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的電源,卻只看見下拉式電閘的線路一路向下,最後隱沒在牆裡,且牆上有幾道不明顯的、不到一公分的細縫。
「不知道呢。」斐亞眼裡同樣帶著好奇,「伊利特想要拉拉看嗎?」
「⋯⋯看起來也不像有別的選擇,」
一個被關掉的電閘出現在這裡,就像是故意引人去拉。伊利特從清醒那一刻就處處都有種被算計的感覺,但一時間也沒有別的出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拉下了電閘。
奇妙的嗡鳴聲從牆內發出,伊利特下意識湊近去聽,但就在那瞬間,牆壁的縫隙內飛速射出了鋒利的刀片。
「什——」
幸好斐亞眼明手快,用力拉了伊利特一把,伊利特這才倖免於難,沒傷到臉或是任何重要部位,但但耳朵邊緣不免還是被劃傷了一點,稍微冒了幾顆血珠。
「操他媽的有病啊!怎麼會有刀片!」他立刻扶著自己的耳朵。一直被操控的預感成真了,很顯然電閘只是引人上勾的煙霧彈。幸好斐亞隨機應變。伊利特想。否則他身上可要多穿幾個洞。
「伊利特!你還好嗎!」斐亞連忙看向他手捂住的傷口,確認那個傷口甚至不到三公分,只是被劃破了一層皮後鬆了口氣,「好險!幸好伊利特你沒什麼事!」
「我就知道是陷阱!好個屁,我都流血……」
伊利特一回頭,發覺斐亞才是出事的那個人——他的警服被那些刀片劃開了好幾道,連大腿上也是,甚至有些縫隙裡滲出了明顯的血跡——他大驚失色,「你你你,你流血了!」
「啊,真的欸。」像是不知道自己受傷了一樣,斐亞笑得瞇起了眼睛,「伊利特,你是在擔心我嗎?別擔心我,一點都不痛的。」
「你……」伊利特看了看斐亞袖子上滿滿的血跡,再看著斐亞,傷口的血量似乎不多,但深藍色的警服仍然被染黑了一小部分,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他想著方才斐亞的那一拉,很艱難地擠出了幾個字:「謝謝你,救了我。」
「不客氣。」斐亞微笑,「但看起來這並不是開門的機關呢。」他指著另一個房間裡那扇似乎仍然鎖著的鐵門,「門看起來沒有反應。」
伊利特又回到了鐵門前,
他遺憾地攤了攤手,幾顆血珠在他的動作間從指尖滴落地面。他看著自己的手臂,稍微把袖子捲起,立刻露出一道被刀片割得有些深的傷口,傷口一時似乎不會痊癒,正一滴一滴往地上滴著血。
「伊利特,你身上有手帕嗎?」斐亞一臉委屈地問,把受傷的右手遞到伊利特面前,「我似乎需要包紮。」
「你的傷口也太深了吧!你還說不痛!」伊利特急忙找起手帕,上下翻著西裝的各個口袋,試圖找到任何布料,但一通翻找後,他只翻出半張星巴克紙巾,還有幾張碎紙片隨著他急躁的動作飄落在地,最後伊利特只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解開自己的黃色領帶,「沒辦法了,該死,這可是限量版……」他把領帶包裹在斐亞受傷的手臂上,牢牢扎緊壓住了出血量最多的傷口。
「我一定會洗乾淨還你的!」斐亞認真承諾,而後心滿意足地看著伊利特幫自己包紮,直到包紮結束才指著地上的紙片問:「伊利特,那是你口袋掉出來的東西嗎?」
「哦,那是我早上喝星巴……」伊利特一開始以為斐亞說的是紙巾,順著斐亞的目光卻看到地上有另一張紙。紙片上用黑字印刷著「打開禮物,裡面有離開的鑰匙」,紙片邊緣凹凸不平。
「打開禮物?什麼禮物?」伊利特莫名其妙。
斐亞摸了摸下巴,一臉新奇。「不曉得呢,這裡還能有其他更好的禮物嗎?但房間裡看起來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被打開了……」他的視線隱隱約約飄到伊利特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多想了,伊利特總覺得斐亞話裡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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