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利亞看著手上的傳單。
「拿著張破紙在想什麼?」雨果問他。
他們此次成功停靠在某個小島補給,沒有再發生像上次一樣把自己的補給全部掏空的慘案。而有無根者的地方就有紅玫磨坊,雨果在靠岸的第一時間就拋下整艘船,去替自己的小兄弟換換口味,而當他腳步虛浮地從岸上的磨坊鬆快回來時,一上船就看見歌利亞靠在甲板船沿若有所思,西裝褲下屁股挺翹。
「今晚似乎有個表演,船長。」歌利亞遞過傳單,雨果隨意掃視,看見傳單上寫著藍海馬戲團,皺起眉頭:「馬戲團?你對那種地方有興趣?你喜歡什麼?小丑?跳火圈的獅子?」
「請別把我當成孩子。」歌利亞反駁:「只是覺得已經出海多日,需要給船員們好好休息的時光。」
「不需要吧,我在船上就休息得很好。」雨果靠近,終於摸上那個看了很久的屁股,還打了兩下,享受了一下絲滑觸感下的挺翹,「你這裡也挺放鬆的吧。」
「我認為大多數人也會有放鬆下半身以外的需求。」歌利亞認真回復:「偏偏他們不願意花更多時間祈禱。如果他們像我一樣信任神明,把自己交託給神,事情就簡單多了。」
「總之你想去對吧?」
「我是說讓其他人去。」
「那有什麼問題,我陪你去。」
「我是說……算了,也可以。」歌利亞放棄辯解,轉而盯著雨果凌亂的裝束,雨果甚至連褲子的釦子都沒怎麼釦好,裡面有兩隻小觸手奮力地鑽了出來,和歌利亞打著招呼,「那麼我去通知大家晚上輪值的順序,就麻煩船長您先洗洗身上的味道,別到時候帶著滿身的氣味薰著孩子。」
雨果聞了聞自己身上。
「有味道?」
「沾到了一點。」歌利亞溫柔地用手指抹掉雨果髮絲觸手中沾染到的一滴精液,甚至還拿袖子愛憐地擦了擦,觸手對他的觸摸很親近,甚至微微勾住了他的手指。「快去把自己洗乾淨吧。」他低聲哄著,卻明顯不是對雨果說的。
雨果微妙地感覺到了妒意,於是也不想讓歌利亞好過,一把把他扛了起來,「航海士還是跟我走一趟吧,我怕我在船上迷路。」
「您怎麼可能在真理號上迷路。」雖然這麼說著,但歌利亞也沒有拒絕雨果的舉動,安份地被扛走了。
幾個小時後,歌利亞看著不遠處馬戲團帳篷後方已經亮起了開幕的煙火,催促著仍在他身後慢慢走的雨果:「快點,船長,我們快趕不上進場時間了。」
「你下面把我咬著不放的時候怎麼不這麼說?」雨果隨口回答,但仍然依言加快腳步。
他們走到售票處。
售票處旁有個大水池,裡面有著臉上帶著微笑的鯨魚型白色海獸,但在歌利亞靠近的瞬間,海獸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突然鑽入水池水底,怎麼樣也不肯再次出來,因此歌利亞只能可惜地看著海獸的微笑嘴唇,無奈地和踩著高蹺的人握了握手,付費後便進入了馬戲團的展區。
「你喜歡?我們去抓一隻?」雨果看著歌利亞的視線一直在白色海獸上流連,提了個餿主意。
「只是好奇觸感。」歌利亞一面看著傳單上的地圖,一面隨口應付雨果:「要是真的養了,您想過該放在哪裡嗎?」
「當然是你床上,你不好奇海獸的屌或是穴是什麼樣子嗎?對了,紅玫磨坊那裡好像有提供海豚,或許下次我該試試。」
「船長,紅玫磨坊裡有傳教士在定期施放神術,因此不會得病,但倘若您繼續亂交下去,您會不會得病可不好說。」歌利亞輕聲警告他,但語調仍然很溫和。
「少詛咒我。」雨果輕嗤一聲,沒往心裡去。
「演奏會似乎不會這麼早開始……船長,您比較想看小丑、海狗,還是走鋼索?」
「哪個最近?」
「海狗。」
「行吧,那就海狗。」雨果道。
兩人順著眾多人潮步入海狗秀的帳篷內,帳篷中央是個圓形廣場,廣場邊緣一角有個水池,似乎一路通向海底,圍著廣場的觀眾席上已經快坐滿人,最接近前排的位置卻還有空位,歌利亞拉著雨果,找了個靠近水池的空位就坐下。
「人真多。」雨果隨意看了看,孩童高聲交談和嬉戲的聲音非常吵鬧,但不少成人也興奮地攀談著,意外熱鬧的氣氛讓他有些不適應。
「畢竟藍海馬戲團很有名。我小時候他們也有來我住的鎮上巡演過。」歌利亞隨口說道,就在雨果還想追問更多時,他指著從水池裡突然竄出的三隻海狗,「看,好像要開始了!」
馴獸師在眾人的喝采中從觀眾席後方突然出場,穿著緊身西裝褲和有些滑稽的藍色小馬甲,手裡拿著鞭子小跑著上了舞台,三隻海狗在他的指揮下,跟著他的步伐開始跳起輕快的舞步,還來回用頭頂著球,其中一隻海狗還趁人不注意,跳下了水池,用後鰭高速游動,還對著觀眾席用尾鰭拍擊水面,潑出一大捧水。歌利亞跟雨果首當其衝,跟附近的觀眾一起被潑了滿臉。海狗還得意地不斷拍著前鰭,像是人類大笑著欣賞自己的惡作劇一樣,不少觀眾都跟著笑了起來。
「晚餐就吃烤海狗肉吧?」雨果抹了抹臉上的水,用等等就去把牠宰了的眼神瞪著那隻潑水的海狗,海狗一溜煙就跑了。
「別這樣,你不覺得牠們很可愛嗎?」歌利亞撥了撥自己溼透的瀏海,又拿出手帕替雨果髮絲上的觸手擦了擦,觸手也像是感謝他一樣輕輕勾住他的手指蹭了蹭,他輕笑,正要抽回手時,雨果立刻不滿地抓住了他的手。
「不覺得,而且我的臉你還沒擦。」
歌利亞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把手帕塞給雨果自己塞,而是幫他把臉擦拭乾淨,雨果心情立刻好轉,不再瞪視海狗。海狗繼續表演著精湛的技巧:頂著五彩繽紛的球,靈活地在水中翻轉跳躍,偶爾還對著觀眾眨眼,惹得孩子們笑聲不斷。接著表演結束,來到互動環節,馴獸師把彩色的大球輕飄飄地傳給了台下的人,讓每個人都能把球傳給海狗。
「船長,球來了!」歌利亞道。
雨果沒被眼罩遮住的左眼翻了個白眼,但還是幫著歌利亞一起把球推了回去,弄得滿手溼搭搭,因此直到他們離開海狗表演的帳篷時,他一路都還在碎念著:「這什麼破表演。」
「不是很有趣嗎?」歌利亞也沒在意雨果的抱怨,繼續拉著雨果來到下一個鄰近的區域。
他們來到表演走鋼索的帳篷,穿著金線勾勒緊身衣的鋼索表演者手裡拿著一根長長的竿子,正要開始他的表演,眾人都仰頭看著他從高空的跳台上輕輕一跳,就像鳥兒般穩穩地站上了細細的鋼索,隨著緊張刺激的音樂前進,底下不只連保護網都沒有拉,還擺了無數把尖刀,觀眾無不屏息以待,跟著表演者每一個搖晃發出驚慌的叫聲。雨果饒富興味地盯著,嘴裡喃喃道:「這家伙要是掉下去,肯定死得很慘。」歌利亞觀察著雨果,看見他眼裡為了血腥閃過的興奮,嘴角微微勾起笑容。
表演很快順利結束,掌聲如雷的同時,底下的尖刀被撤走,拉上了保護網,表演者大力邀請著眾人上台嘗試,並且給出了高額獎金。
「船長,你想試試嗎?」歌利亞問。
「我沒興趣像個猴子一樣表演,但有獎金是另一件事。」哪個無根者出海不是為了賺錢?有來錢快又不危及生命的事當然要嘗試看看。因此當雨果被邀請體驗走鋼索時,他大步走了上去。
直到站在高台上,雨果瞄了眼細細的鋼索後挑眉,這確實比他想像的更困難,但他仍然踏著穩定的步伐跨出了第一步,接著帶著自信的神情走出了第二步,贏得了不少觀眾的喝彩聲,但在中途鋼索上下搖晃最大的部分,最終他還是沒能成功走完,而是高空一落而下。
歌利亞在那瞬間覺得自己的心臟都緊繃了起來。
安全網穩穩地接住了雨果,歌利亞連忙上前,伸出異肢和自己的手壓住網子,方便雨果爬出來。他看著雨果艱難地從網子裡翻了下來,衣裝微亂,但神情完全沒有恐懼,有些疑惑地問:「船長,你不怕嗎?」
雨果想了下,「不覺得,甚至覺得可以更高一些。」
那處高台甚至沒有真理號的瞭望台高,但他低頭俯視觀眾的瞬間,他感覺到一股熟悉,像是他天生就應該待在遠離眾人的高處,即使如此,歌利亞的白髮仍然是人群中最亮眼的一抹顏色,歌利亞的雙眼讓他的視線下意識停留,願意一躍而下。
「我也該去試試看嗎?」歌利亞問,被他輕輕彈了下額頭,「別挑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了,你連真理號的瞭望台都不怎麼敢上去吧。」他率先大步離開了帳篷,歌利亞摸著自己的額頭,跟在他的背後。
時間很快就到了歌利亞最有興趣的演奏會即將開始的時間,他們提前朝表演的舞台動身,卻在途中路過了一排奇形怪狀的哈哈鏡。鏡中倒映出兩人誇張變形的身影:雨果的藍綠長髮被拉長到拖地,沒被眼罩遮住的金色眼睛變成了一條閃著微光的縱向線條,看起來有些詭異;而歌利亞的臉部則被拉伸成了細長的模樣,連笑容都變得詭異,異形手則是被鏡子壓得短短的,好似兩條怪異的枝條。歌利亞歪著頭打量鏡中的自己,臉上浮現困惑神情。
「怎麼啦?」雨果看著鏡子裡自己滑稽的模樣,甚至故意做了幾個奇怪的動作。
歌利亞又微微朝鏡子往前了一步,他的臉瞬間被擠成一塊,變成身體軀幹的部分被拉長,他又退後了一步,換了個鏡子看,這次他又變成腿三公尺長的巨人模樣。「真令人好奇鏡子的原理。」他道。
雨果點起雪茄,抽了一口,朝著鏡面噴出一口煙,「不用自找麻煩吧,不過是小把戲。」
兩人離開哈哈鏡前,卻沒發現他們的影子並沒有跟著離開,而是在轉瞬間成了身披黑色喪服的模樣,還對著兩人的背影一同露出嘴角裂到耳下的猙獰微笑。
他們到了演奏會的場地,露天的舞台底下聚集的人並不多,或許是無根者對於表演的興趣都不怎麼高,因此直到一個四人的小型樂隊上台表演,底下的椅子都沒有完全坐滿,但當悠揚的音樂在空氣中開始迴盪時,大部分人都停下了手邊的動作,歌利亞甚至專注地閉上雙眼,隨著旋律輕輕晃動。音樂聲悠揚帶著輕快,像是浪花拍打著船體,那是港口特有的船歌,只是進行了改編,因此當進行到副歌時,每個人都跟著唱了起來。雨果倚在一根燈柱旁,任憑雪茄的煙霧繚繞在燈光中,心情隨著歡鬧的音樂卻變得安靜。
音樂結束時,歌利亞睜開眼睛,看著了雨果專注凝視他的金色眼睛。
他楞了一下,但仍小聲問:「怎麼了嗎?」
「沒。走吧,回去了。」
雖然還沒聽完整場演奏會,但歌利亞也覺得時間差不多,該換班讓其他還在船上輪值的船員下船玩耍了,不過在離開馬戲團前,歌利亞聽到了禮炮響起,接著眾人便迎來了一陣糖果雨,孩童欣喜地在地上撿著五顏六色的糖。雨果則是眼明手快地從空中抓了好幾顆,接著全部塞到他手裡。
「這是?」
「你拿著。」
「您不留著自己吃嗎?」歌利亞問他。
雨果嗤了一聲,「小朋友才喜歡吃糖,隨你吃不吃。」他轉頭就走,但歌利亞想了想,還是沒把糖果分給前來討要的孩子,而是放進口袋裡,準備讓雨果臨時沒有雪茄抽時能吃一點。
他們沿著海岸線,踏著細沙,慢悠悠地往真理號的方向走去。歌利亞最後還是掏出了一顆糖果拆開了金色的錢幣包裝,用藍色的舌頭把扁扁的圓形巧克力捲進嘴裡,巧克力過度甜蜜的滋味讓他整個人被甜到發麻,接著卻被雨果湊過了親了一口。
雪茄的苦味很好地中和了巧克力的甜膩。
「噁,好甜。」雨果呸了一口。
「您可以不用親我。」歌利亞道,但雨果只是用鼻子哼了聲又親了他一口。
在夜色的掩護下,兩人身上帶著微微甜香的氣息,回到了真理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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