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支線】 LR 03. 面試

古舊的吊燈搖晃著，連帶著從中透出的紅色火光也跟著晃盪，昏暗的辦公室內，堆滿了左右兩面牆的書架高聳，其中間隙錯雜著散發硫磺氣息的古籍，偶爾自燃火焰，又在彈指間熄滅。


你的桌上堆滿了惡魔的履歷，偶爾還有幾位人類，但大部分都無法勾起你的興趣，你只能一個一個驅離進門的人，甚至偶爾吃掉幾個。


你是這家餐廳的面試官，正懶散地靠在椅背上，手指輕敲著桌面，等待著下一位求職者的到來。直到目前為止，黑底白字的履歷表上大半已經被你都蓋上了火紅的通過——請注意，這並不是代表你對這些人的表現都很滿意，只是因為這間餐廳即使有嚴格的規則，不能隨意對同事或是客人出手，但不聽話的惡魔才是惡魔，總有想鑽漏洞或是偷雞摸狗的頑劣份子，因此不管是被發現又或是被反吃掉，人員的汰換率一直都很高。


你意興闌珊地叫了下一位，至少今天來面試的人有幾個還不錯的，接下來如果來的都是些不懂分寸的惡魔，你也不介意再吃點下午茶。


門輕輕被推開，一股微甜又濃郁的苦味瀰漫進來，像玫瑰與煙灰混雜的香氣。一名戴著白色半臉面具的惡魔步入辦公室，頭上兩隻黑色羊角在燈光下反射出微不可見的冷光。他微微鞠躬，開口的聲音低沉慵懶：「尊貴的面試官您好，感謝您願意抽出時間。我是昂，今日前來應徵服務生一職。」


「請坐。」你下意識道。


他西裝筆挺，輕輕拉開椅子坐下後，修長的雙腿交疊，動作優雅中又帶著一絲懶散，姿態從容得像回到自己的領地，翠綠的眼瞳掃過室內，最後聚焦在你的臉上，像是在等著你開口。


你清了清喉嚨。


「介紹一下你自己。」


昂嘴角輕勾起淡淡的笑意：「如您所見，我是一名初生不久的惡魔，我的歲月比不上您的百分之一，但也是因為如此，我與許多同族在乎的事物也有所不同。」


火光跳動在他白皙的面具上，從中透出的翡翠雙眼像是貓眼石般閃閃發亮。


「我對食慾的追求並不狂熱。我更喜歡細膩的觀察和品味，尤其是人類那種細微的情感變化。」


昂微微歪頭，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像是在斟酌用詞，語調低緩而富有節奏：「作為一個惡魔，我當然曾見證無數靈魂在慾望中墮落，最後被撕裂、吞噬。人類的靈魂固然使人著迷，但直接食用過於直接，少了點層次和品味。」


他的尾巴輕輕擺動，尾上的金屬銀環敲擊地面，發出清脆的響聲，他微微向前傾身，這讓他的語氣更具有說服力。「我對靈魂轉變為食物的過程抱有極大的熱情。每一道未完成的作品，他們的慾望、執念、恐懼，在廚師的精心巧手下，將會化為一道完美的餐點。而成為服務生，讓我有機會更近距離地欣賞這些細微之處，以及其他惡魔享受美食的瞬間。」


「身為一名服務生，我能站在一個極佳的位置上，近距離觀察惡魔的欲望與貪婪，這對我而言，是一種非常新奇的體驗。」


他面具下的嘴角微勾，語調低沉而帶著慵懶，剛好壓低到讓人不由自主地屏息聆聽，帶著些許試探與挑逗。


他綠色的眼瞳落在面試官身上，「請問這樣的回答滿意嗎？我的面試官？」


你低聲笑了笑，輕輕放下履歷：「說得不錯，那你認為，你的能力能為我們帶來什麼？」


昂的笑意加深，他伸出手掌，一縷細長的黑霧從指縫間升起，輕輕一握便凝聚成一把小小的鑰匙，寫著666。他輕輕將它放在桌上，語氣悠然：「掌控細節的能力。根據我對這家餐廳的外觀，以及我實際步行其中的體感判斷，這裡最多能同時容納666名客人，對嗎？」


看到你點頭後，他繼續說了下去。


「無論是客人希望體驗到此生從未有的美味餐點，還是廚師們期待餐點能在餐桌上完美呈現，甚至是經理對營收與支出的預期，我都能處理得妥帖無暇。除此之外，作為從人界走過的惡魔，我對慾望和情緒的敏銳度，能讓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客人真正想要的是什麼——甚至，比他們自己還清楚。」


昂停頓了一下，像是給對方消化這段話的時間，然後補充道：「此外，我擁有絕佳的耐心、對細節的敏銳觀察力，以及還算令人愉悅的體態。這些特質，應該能讓我成為一位合格的服務生。」


你點了點頭，「有趣……學習微笑、禮儀、人界知識還有偽裝術的培訓課，顯然你是不需要了，那麼，就剩最後一個問題：你如何看待『服務』這件事呢？」


昂低笑一聲，聲音低沉得像是大提琴的音色：「服務，並不只是單純的滿足客人的需求，而是將他們的慾望調和到一種最美妙的狀態。無論是飲食的愉悅，還是氣氛的營造，都應該讓每一位客人感受，他們的存在得到了尊重，甚至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他面具下的綠瞳在燈光下顯得越發深邃：「對我來說，這是一場藝術創作，而我，不介意成為這藝術的一部分。」


你愣了一瞬間，近乎被眼前的惡魔蠱惑，隨即笑了：「好一句『藝術創作』。很好，那麼今天的面談就到此為止。我們會以傳訊法術通知錄取結果。希望下次見到你時，你已經穿上我們餐廳的制服。」


「感謝您。」


昂站起身再次微微鞠躬，轉身離去。當門輕輕關上後，辦公室內卻似乎還殘留著他身上的氣息——一股玫瑰燃燒後的苦甜味，浸染所有紙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