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歐尼家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每個月的最後一個週末必須回家一趟,所有人一起坐在桌上吃頓飯。食不下嚥。責克心想,看著被擦得雪白發亮的桌面將人嘴臉上每個吞嚥時貪婪醜陋的細節都反射得一清二楚。 坐在長桌兩端的是他的父親——巴德·拜歐尼,還有母親安潔莉雅·拜歐尼,兩人相隔甚遠、面無表情,從頭頂照下的慘白燈光在他們的臉頰上切出明顯的光影,讓突起的眉骨與高聳鼻樑下的深邃幾乎像是黑洞,吞食掉所有情緒的痕跡。 兄長卡弗·拜歐尼則坐在他左側,明明要吃飯卻還穿著純白制服,上頭一點皺褶都沒有,他面前沒有使用到的餐具也擺得筆直,像是正在等待點出某人的錯誤。兩個才剛成年不久的雙胞胎弟弟盧卡斯和諾克斯則坐在他們的對面,不只切割肉的姿勢與咀嚼的動作整齊劃一,連刀叉劃過肉面時發出的聲音也規律到讓人作嘔。 沉默持續了二十分鐘,他們就這麼沒有閒聊、沒有笑聲,只是聽著餐具摩擦碰撞,還有咀嚼與呼吸二十分鐘,直到他的父親巴德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那像是個命令,所有人同時放下了餐具,任一旁的仿生僕人把桌上幾乎被同步吃完的牛排都收走。 除了責克。 「責克,你胃口不好?」母親安潔莉雅·拜歐尼的聲音終於打破了餐廳內的沉默,明明是柔軟的聲線,語調聽起來卻有著明顯的冰冷疏離感。她看著責克只吃了一半就被收走的牛排,難得讓保養良好的皮膚上出現了些許皺紋,皺著眉頭問:「不喜歡廚師的調味?」 「調味很好,但我不餓。」責克沒有轉頭看她,只是拿起玻璃杯淺淺喝了一口。輕薄而透明的玻璃,與平時他使用的鋼杯完全不同,只要他手指輕輕用力,精美而纖巧的玻璃便會碎裂一地,甚至搖身變成每片都能傷人的利刃。他放下杯子,「回家前吃過了。」 他的影子被四面八方注視的燈光切得極細,割裂身下冰冷的地磚。 「你不知道今晚要聚餐?」哥哥卡弗冷冷插話,他聲音比安潔莉雅低沉,眼神也更加冷漠,像在訓話下屬一般開口:「還是說你一如既往地『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責克放下手中的玻璃杯,一聲輕微的喀噠在死寂的餐廳裡顯得格外突兀。 「『只做自己想做的事』?」責克重複了卡弗的話,聲音很輕,像是在品味一個笑話,但語氣裡沒有任何笑意。「如果我真的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我現在就不會穿著這身警備隊制服,坐在這裡浪費時間。」 他身上的墨綠色制服像是強調他的說法,「我以為,你作為家族的核心繼承人,應該比我更清楚城市運營的優先級。難道你認為,回家吃牛排比讓鬼窟那些蛆蟲安分守己更重要?今...
拜歐尼家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每個月的最後一個週末必須回家一趟,所有人一起坐在桌上吃頓飯。食不下嚥。責克心想,看著被擦得雪白發亮的桌面將人嘴臉上每個吞嚥時貪婪醜陋的細節都反射得一清二楚。
坐在長桌兩端的是他的父親——巴德·拜歐尼,還有母親安潔莉雅·拜歐尼,兩人相隔甚遠、面無表情,從頭頂照下的慘白燈光在他們的臉頰上切出明顯的光影,讓突起的眉骨與高聳鼻樑下的深邃幾乎像是黑洞,吞食掉所有情緒的痕跡。
兄長卡弗·拜歐尼則坐在他左側,明明要吃飯卻還穿著純白制服,上頭一點皺褶都沒有,他面前沒有使用到的餐具也擺得筆直,像是正在等待點出某人的錯誤。兩個才剛成年不久的雙胞胎弟弟盧卡斯和諾克斯則坐在他們的對面,不只切割肉的姿勢與咀嚼的動作整齊劃一,連刀叉劃過肉面時發出的聲音也規律到讓人作嘔。
沉默持續了二十分鐘,他們就這麼沒有閒聊、沒有笑聲,只是聽著餐具摩擦碰撞,還有咀嚼與呼吸二十分鐘,直到他的父親巴德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那像是個命令,所有人同時放下了餐具,任一旁的仿生僕人把桌上幾乎被同步吃完的牛排都收走。
除了責克。
「責克,你胃口不好?」母親安潔莉雅·拜歐尼的聲音終於打破了餐廳內的沉默,明明是柔軟的聲線,語調聽起來卻有著明顯的冰冷疏離感。她看著責克只吃了一半就被收走的牛排,難得讓保養良好的皮膚上出現了些許皺紋,皺著眉頭問:「不喜歡廚師的調味?」
「調味很好,但我不餓。」責克沒有轉頭看她,只是拿起玻璃杯淺淺喝了一口。輕薄而透明的玻璃,與平時他使用的鋼杯完全不同,只要他手指輕輕用力,精美而纖巧的玻璃便會碎裂一地,甚至搖身變成每片都能傷人的利刃。他放下杯子,「回家前吃過了。」
他的影子被四面八方注視的燈光切得極細,割裂身下冰冷的地磚。
「你不知道今晚要聚餐?」哥哥卡弗冷冷插話,他聲音比安潔莉雅低沉,眼神也更加冷漠,像在訓話下屬一般開口:「還是說你一如既往地『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責克放下手中的玻璃杯,一聲輕微的喀噠在死寂的餐廳裡顯得格外突兀。
「『只做自己想做的事』?」責克重複了卡弗的話,聲音很輕,像是在品味一個笑話,但語氣裡沒有任何笑意。「如果我真的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我現在就不會穿著這身警備隊制服,坐在這裡浪費時間。」
他身上的墨綠色制服像是強調他的說法,「我以為,你作為家族的核心繼承人,應該比我更清楚城市運營的優先級。難道你認為,回家吃牛排比讓鬼窟那些蛆蟲安分守己更重要?今天我在鬼窟處決三個非法奴隸販子的時候你在做什麼?當父親大人的乖孩子嗎?」
話音剛落,安潔莉雅對面的巴德·拜歐尼終於有了反應,那張如同雕塑般面無表情的臉望向責克,強大而冰冷的注視像是大山的陰影,覆蓋上他。
「責克。」巴德聲音低沉,音調裡沒有任何起伏,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尊重家規。」
這話說得就很有意思了。尊重家規,而不是尊重兄長。責克抬起頭,水藍色的眼睛看向父親,彷彿想看穿眼前這個高高在上的人,將他體內的骨骼血管內臟看得一清二楚。但他可以想像,如果他真的能看穿,皮膚裡面也只會有血肉、野心、權力。
但誰不是呢?
責克沉默得越久,空氣中的壓力就越緊繃,緊繃到極致時,那一對長相一模一樣的雙胞胎連動都不動了,只有目光像是閃爍的藍色光點,迅速在餐桌眾人之間來回移動觀察。
最後仍是責克率先露出微笑。
「好的,父親,我會聆聽您的教誨。」他語氣柔順,聲音聽不出任何不滿,像是終於接受了訓示的下屬,端起水杯再次淺淺喝了一小口,這才遮掩住嘴角那一閃而逝的、難以捉摸的微笑。
安潔莉雅這時才又開口:「責克。你的眼睛又做了新的改造對吧?還好嗎?適應得如何?」
責克笑容一凝,額頭上輔助視力的金屬額冠在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銀光。他沒有跟任何人說過自己又做了改造,一個看似關心的提問,實則是在警告他。
「一切正常。」責克輕聲回答,語氣專業冷靜,像在陳述工作報告。「夜視力已經達到夜晚白天差異不大的狀況,發動透視時,距離也能保持在二十五公分的穩定狀態。」
他刻意沒有提及偶爾發作的短暫失明和對藥物的長期依賴,但可以想像這個女人大概也已經知道了。在這個家裡,缺陷只會成為把柄,而他的缺陷又何嘗只有如此。責克握著杯子的手收緊,到指尖輕微泛白的程度。最麻煩的根本不是那雙改造過的眼睛,而是成年以來每個月有七天異變的身體。
他得想辦法。
他在玻璃杯在他手中破裂的前一刻鬆開了手,安潔莉雅抿嘴微笑,像是對這個答案很滿意。
巴德又道:「你現在是警備隊隊長,是第一線執行篩選的人。你必須學會區分生存的必要與階級的義務。作為拜歐尼家族的一員,你存在的價值是維持這個秩序,這也是你存在的義務。」
這句話的每一個字都像子彈一樣精準地射向責克,但他早已習慣。
「我明白的,父親。」
「知道就好。」巴德平靜地拿起餐巾,極其緩慢擦拭嘴角,然後將餐巾精確地折疊起來,放在桌子上,僕人立刻上前把用過的餐巾收走。他轉向一直沉默的卡弗,「卡弗,『門』的進度怎麼樣?」
「一期工程已完成百分之九十。」卡弗立刻坐直,純白制服下的脊背挺得更直,聲音冷硬而專業,「意識形態灌輸的效率超過預期,測試數據顯示,實驗品的忠誠度平均提升百分之十五,但血烏鴉一直在散播關於門的謠言……」
巴德打斷了他。
「不必理會雜音。」巴德冰冷的目光掃過長桌,最終落在責克的身上。責克的瞳孔在慘白的燈光下顯得更亮,像是兩塊藍色的冰。「責克,你對這些『異議』有什麼看法?」
「無關緊要。」雖然被點名,但責克嘴角笑意變得更加難以捉摸,「不安和怨恨是下層階級的特權,他們沒有反抗的資本。如果他們真的敢選擇用力反抗,那他們就是動搖秩序的『蛆蟲』,值得一次大規模的清洗。」
巴德微微點頭,「從事物的本質去看待問題。」以這個男人來說,這已經算是個讚許,而卡弗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晚餐終於在巴德起身後散場,責克沒有多做停留,行禮後便立刻離開家門,完全無視了卡弗投射過來的、帶著警告意味的目光。
他知道,他今天表現得足夠猖狂,也足夠冷靜,足以讓巴德好好思考該把他這顆有用的棋子重新放到何處。他跳上車,一路狂飆,很快回到警備隊宿舍。說是宿舍,但升上小隊長後,每個人都被分配了一人一間獨棟洋房,環境清幽,無人打擾。責克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脫下那身可笑的墨綠色制服,隨手扔在地上,接著全身光裸走進浴室。
他看向浴室鏡中的他,抬手摘下了額頭上的金屬額冠。他沒有開燈,在常人眼中,浴室裡一片漆黑,但即使沒有額冠,在他改造後的雙眼裡,這裡的一切都清晰得如同白晝。
像是一切都暴露在陽光之下。
暴露在主腦的眼中。
他打開水龍頭,深吸一口氣洗了把臉,接著從鏡子後的藥櫃裡拿出一瓶食指長的特製眼藥水,滴入雙眼。瞬間,一陣沁骨的冰涼感從眼球一路傳進後腦,與此同時出現的是預感。
明天。
怎麼會這麼快?責克計算著時間,距離他上次發情週期結束,原來已經過去了二十二天,這意味著,他還有大約二十四小時的準備時間,來應付接下來連續七天,足以讓他失控的,寄生蛹帶來的生理異變。
責克閉著眼睛狠狠咬牙。寄生蛹的作用最惡毒的地方是,它不只強迫人類發情繁衍,還是一種精密的篩選機制,利用寄生蛹只渴望跟優良基因繁衍交配的特性,進行基因篩選,淘汰劣質基因,還將其包裝成拯救人類,實質上只是政府又一層的操控。
安潔莉雅看似關心實為警告的提問則讓他警覺,在這個家庭裡,權勢的角力比親情重要數倍,他的父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拿捏他的把柄,尤其是這種與繁殖和基因篩選相關的。如果他們知道了他被植入了寄生蛹,他們又會怎麼利用這個資訊?
責克打開了蓮蓬頭。冷水立刻順著他纖細修長的脖頸和白皙的鎖骨滑下,滑過結實的肌肉線條,滑過腹肌與人魚線,最後滑入深藍色的毛髮當中。水聲與他濃重的呼吸聲在浴室裡迴盪。一直壓抑不是辦法,他必須在下次發情期來臨前,找到一個解決發情的方式。
他得準備一個。
他的手握住了分身,開始上下滑動。水流刺骨的冷意沖刷著他,卻無法壓抑他體內的燥熱,他體內的慾望如同一頭被困的野獸,試圖衝破冰冷的束縛,手指握緊的分身傳來異樣的灼熱感,與周圍刺骨的水流形成鮮明對比,隨著他的動作越來越快,摩擦的聲音和越來越粗重的喘息都開始在浴室內迴盪。
但他改造後的雙眼中沒有一絲情慾,只是將鏡中的自己看得無比清晰,連頸側隨著粗重呼吸而鼓動的青筋都一覽無餘。
手根本不夠,他需要一個能每次都陪他度過七天、不會暴露他、且能滿足寄生蛹需求的對象。寄生蛹渴望優良基因,但他嗤之以鼻。他不需要真正的優良基因,他需要一個不會惹麻煩的對象。
最好是仿生人。
如果能找到一個高階的、體能優秀的軍用或警用仿生人,既能承受異變的發情期,又不受寄生蛹賀爾蒙的干擾,這將是他最完美的七天「隔離」。
他在情慾中回憶起在鬼窟執行任務時順手看見的資料,在腦海裡回憶起一個交易名單。那是一個已經被淘汰的警用仿生人,秀麗的外型很吸引人,即使有些髒污依然讓人心動,想狠狠把他打碎。
責克嘴角浮現出一抹難以捉摸的微笑。
在高潮的那一刻,責克胸口緊繃的壓力也終於被宣洩而出釋放。他知道,在父親面前,他成功地將自己的野心和能力展示得淋漓盡致。但同時,他也知道,他的存在,只不過是拜歐尼家族權力鐵鍊的一環。
但他,責克·拜歐尼,正計劃如何將這條鐵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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